“都准备好了吗?宋归远!还磨蹭什么呢?快点快点!就差你了!把翅膀带上!陆泽你赶紧搭把手!”
人到中年确实会虚,就宋归远这人就是个明显的例子,道具本来就有点分量,带了一会额头就见汗了,正在这儿喝矿泉水呢,就听导演陈老师喊了一嗓子,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矿泉水从眼眶子里呲出来。
“好嘞!好嘞!马上!陆泽你这绑的不对,待会膀子掉了就操蛋了,小张你来给我捆一下吧,等会,我再喝口水,陆泽你别看我,你跟个大绿茄子似的,我怕我憋不住。”
陆泽的手突然僵住了,就突然觉得憋气,盯着宋归远两秒钟,双手捏紧,突然给宋归远后背狠狠锤了一拳,这王八蛋你不削他,他这嘴就能一直喷粪。
但陆泽现在这造型吧,也确实很难让人忍得住,脸色涂满了绿色的油彩不说,身上还套着一个棕色的树干,脑袋上是假的树枝,还带着叶子,看起来黄中带点绿。
之前也不是没人演过树哥哥这个造型,但是这毕竟是陆泽啊,只要一看到陆泽现在这个打扮,宋归远就会控制不住的想笑。
虽然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点五十七了,该上场的赶紧去幕后待着,离开场还有三分钟!今天来的孩子不少,都坐满了,别让孩子们失望!都给我把劲儿拿出来!”
一听到还有三分钟,所有人打起了精神,一脸的严肃,旁白小姐姐抿了口水,拿着稿子正襟危坐,随后红色的帷幕为缓缓的拉开。
.......
“春天来了,古老的树木长出了嫩芽,小溪的冰面开始融化,看,鸟爸爸和鸟妈妈也从南方飞回来了。”
音响中出现鸟叫,吸引了观众的目光,随后宋归远和小王两人穿着道具服在舞台上来回奔跑,最后坐在舞台中间,就是大人们看着违和感有点强,真没见过哪个鸟还有啤酒肚的,这是南方的伙食太好了。
“我们需要一个家,所以我们要盖一所房子。”
“是的,鸟爸爸,我们确实需要一所房子。”
台词带有重复性,这是有意为之的,毕竟他们的观众不同,可能普通的小朋友一遍就能听懂,但他们未必,出于这方面的考虑,编剧也是在台词上进行了一些调整。
旁白:“鸟爸爸叼来树枝和石子,鸟妈妈叼来新鲜的泥土,很快,他们的家就盖好了,两只小鸟在温暖的窝里休息。”
“鸟爸爸,我好像有了小宝宝,不,我确定我怀了小宝宝。”
“真的吗?那我就要做爸爸了!那真是太好了!”
说完,宋归远扑腾着两只翅膀,在舞台上狂奔,陆泽在后台都能简单他顺着下巴掉在地上的汗水,跑了几步就累成这样,陆泽不禁摇了摇头,拿起手纸小心翼翼的掀开刘海,擦了擦额头的汗。
“鸟爸爸通知了他的好朋友,小松鼠、梅花鹿、啄木鸟都很为鸟爸爸和鸟妈妈高兴,很快,鸟妈妈就生下了一枚蛋,于是鸟妈妈开始全心全意的照顾起了这只即将破土而出的小鸟,鸟爸爸则负责找给鸟妈妈找食物,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
幕布缓缓拉上,工作人员赶紧布景,小鸟的扮演者钻进“鸟蛋”由工作人员推到舞台中央,更换了那张画着鸟蛋的纸,不过小鸟的扮演者可不是海报上的那个孩子了,而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帝都戏剧学院大四女学生。
旁白:“在某一天,小鸟即将出生了,鸟爸爸的朋友也赶来想要看看小鸟的出生,大家伸着脖子看安静的等待着。”
“咦~咦~呀!”
蛋里面的演员头顶着蛋壳,从外面看着,像是鼓起来,降回去,然后又鼓起来,反复这么几次后,小鸟从蛋里钻了出来,对着观众们挥了挥手,台上的其他演员也都兴高采烈的蹦了起来。
陆泽目光转向观众席,在小鸟即将出生的时候,他就发现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台,最后小鸟出来的时候,很多孩子都“哇”了一声,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起码这些孩子应该都明白,或者大部分的意思都看懂了。
旁白:“大家很高兴鸟爸爸和鸟妈妈有了孩子,高兴的为两只小鸟庆祝了起来,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只小鸟的翅膀有些奇怪。”
“天呐!它的翅膀是断的!它不可能飞起来了!”梅花鹿指着小鸟的翅膀就开始喊,其他动物也跟着附和。
“是啊,它飞不起来了!”
张敏一直注意着丁丁的表情,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情绪不禁有些激动,这孩子平时在家里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张敏有时候看到某些孩子沉迷手机游戏的新闻,心里居然会想,要是丁丁能沉迷游戏该多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专心的表情去看待一件事情,给他原本就懵懂、狭小的思维中灌注一些光彩,张敏目光移动到其他家长身上,发现和她有些同样心情的人并不在少数。
鸟爸爸很不高兴的撵走了他的朋友,低头看着这只断了翅膀的小鸟,开始跟鸟妈妈交谈。
“它的翅膀是断的,它不可能跟我们回南方了,这样一来,冬天会冻死它的,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留下它,应该再生一只小鸟。”
“我不同意!这是我的孩子!”
“可是它飞不起来!”
“飞不起来它就不是鸟了吗?”
两只鸟发生了争吵,最后鸟爸爸一生气飞走了,只留下鸟妈妈抱着小鸟哭泣。
这句话没有给孩子带来多大的影响,甚至他们都不同这几句话的含义,但四句话却在家长的脑子里,像一道闪电,轰隆一声发出巨响。
凭什么抛弃它?飞不起它就不是鸟了吗?孩子不聪明他就不是人了吗?
其实不光是汪敏在做产检的时候医生就通知过她孩子可能存在缺陷,这里的大部分家长都是如此,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发达,只要做过三维、四维,基本就能检测出孩子的身体是否有缺陷。
但就算如此,这些家长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这件事的本身不能用对与错两个硬性的答案来判定,给孩子一个生的权利是错的?又或者让一个有缺陷的孩子来世界上受苦是对的?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生,孩子可能后悔活,不生,父母后悔让孩子死。
世界最不公平的事情就是如此,人,都是人,都会有遗憾,但遗憾的大小、多少总归是不同的,总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就像剧场里的他们,和台上的这一窝三口一样。
小鸟对鸟爸爸和鸟妈妈的争吵毫不知情,在鸟妈妈的细心照料下健康的成长,只是它确实没能飞起来,一直都没有。
它只能在地上奔跑,与地面上认识的小朋友们玩耍,比如一只小松鼠,小马、小乌龟,只是它的这些好朋友,都把它当成了小鸡。
每当它的朋友这么称呼它的时候,它总会对着这些朋友大声澄清,因为鸟妈妈始终在告诉它,它是鸟,不是鸡,就像现在这样。
“小鸡,小鸡,我们去玩吧。”
“我不是鸡!我是鸟!”
“不!你才不是鸟!鸟都是可以飞的,你可以飞吗?”
当这个问题被小伙伴们提出来时,小鸟总是无言以对,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家,和鸟妈妈抱怨,为什么它不可以飞,它也想飞,证明自己是一只鸟,只是鸟妈妈也没有给出答案,只能抱着它哭泣。
这让观众席上的父母们都感同身受,场内不时传来嚎啕大哭,张敏心都拧的要碎了,这一幕带给她的刺激非常大,因为就在半个月前,她需要谈工作,就把丁丁放在室内的儿童乐园,让工作人员帮忙照看,等到工作谈完,她把丁丁接回家的时候,丁丁在车上口齿不清的,表达十分不清楚的问了她一句。
“妈妈,什么是傻子......”
她就如同鸟妈妈一样,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鸟妈妈没有给小鸟做出回答,这让小鸟非常的难过,但很快,它就忘却了不能飞的烦恼,和小伙伴们玩的不亦乐乎,直到秋季的到来,鸟爸爸和鸟妈妈要南飞了......
“爸爸妈妈你们要去哪儿?”
“再过几天,我们要飞到南方去,在那里过冬。”
“那我呢?”
“你要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或者跟我们一块飞到南方。”
鸟爸爸坦诚的抛弃和鸟妈妈的沉默让小鸟无所适从,渐渐的,它不再否认它是一只小鸡,因为它确实不会飞。
“妈的见鬼!这是什么童话?同化还差不多。”
“在孩子面前不要说脏话......”
不远处,一对夫妻的交流被张敏听进了耳中,实际上她也觉得这一幕并非是童话,反而特别的讽刺,她是看过原版童话的,里面并没有讲到小鸟默认自己是只小鸡,她才放心带丁丁来看,这一幕......孩子们都看不懂,但在家长眼里,可真够黑暗的,直到陆泽上场......
这个绿脸怪上场时,没人认出来这个树精是陆泽,只当做是一个普通的演员,站在小鸟的身边,轻轻开口。
“小鸟,小鸟,马上到冬天了,你为什么不去南方呢?”
“树哥哥,我不是小鸟,我是一只小鸡。”
“你怎么会是小鸡呢?你的妈妈是只鸟,我看着你的妈妈把你生下,不会有错的。”
“可是我不会飞......”
“因为你从来没尝试过去飞,你只是听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朋友说你不会飞,你不去试,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那我可以飞吗?”
“为什么不呢?”
小鸟听到后,站在了高处,它从来没想过要在这么高的地方进行跳跃,只是想到爸爸妈妈,它终于下定决心,展开翅膀,尝试着飞行。
威亚吊着女演员,在舞台的上方飞行,刚开始有点歪歪扭扭,在人们的惊呼中摔在了地上,不过却又很快站了起来,像是克服了飞行的恐惧,回到高点,一次又一次的进行飞行的尝试。
最终,它在天空中翱翔,虽然很笨拙,但是总归是飞了起来,在孩子们的惊讶声中,与鸟爸爸和鸟妈妈会和,在小鸟的朋友面前,飞向南方。
四十分钟的话剧演出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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