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青的药粥确实好吃,出身于天下医毒圣地的药王谷,这一碗药粥非但将药物的作用都发挥至了极致,且丝毫不曾影响到食材本身的味道,甚至于由于药材之微苦,衬得食材更为鲜美。
老人看着王安风几乎是将那药粥连碗都吞了下去,笑容更加和煦,在检查过少年身子已经恢复,便将赢先生所说的话告知了圆慈和王安风,末了声音微顿,抚着山羊须补充道:
“这是赢先生的意思,也不是老夫想说的……”
“但是毕竟兹事甚大,还是小心为上。”
王安风虽不懂什么叫世界之差,也明白自己在这里不能呆太久,便放下了手中的碗,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吧。”
“师父,二师父,徒儿告退。”
声音微顿,又朝着门外的方向抱拳,高声道:
“晚辈多谢先生指点。”
声音传出,没有半点回应。
王安风轻笑了下,抬起手臂,对那佛珠低声道:
“我要回大凉村……”
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眼前的僧房,烛光,僧人和老者逐渐消失,被大凉村家里熟悉的摆设所替代,少年轻呼口气,哈出了长长的白气,一股寒意瞬间侵袭了他,让他微微颤抖了下,翻身下来去看,房内的炉火果然早就已经熄灭,其实也不算是冷,只是方才处于温暖的环境,一时间反差过大。
此时外面虽然天色还很暗,但是在少林已经睡了很长一觉,他现在根本没有困意,推开房门,外面黑熊早就已经在棚子下陷入沉眠,青骢马察觉声响,警觉睁开眼来,看到是王安风便又漫不经心地闭上,天上层层暗云堆积,隐隐有雪花飘落。
按照历法来算,十一月上旬已经快要结束了。
王安风突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他五月多得遇师父,那个时候天气还很热,一晃已经半年过去,加上那有些奇怪的时间,他实际上已经习武一年有余,通过了赢先生的第一个考验,长高了,气力也变大了。
真的如梦一般。
王安风呵出一口白气,从院子里抱了些干柴进了屋子,重生起了炉火,看着那灼灼烧起的火苗,一边积蓄内气,再任由它们散到四肢百骸,一边回想着这半年来的际遇。
夏侯轩,皇甫雄,柳无求。
薛琴霜……
还有那头蠢笨的黑熊,以及隔三差五便来一趟,那叫做赵修杰的少年。
想到那少年,王安风低笑了下,对方的行为着实是有些过于刻意和孩子气,不过也有段时间不曾过来,想必是终于放弃。
火炉升起,王安风起身,盘腿在床,呼吸逐渐悠长,陷于修炼之中。
现在是历法十一月上旬,距离下一年的除夕,也就只有五十天不到,辞旧迎新的气象在大凉村这种地方尚且还只是潜藏在平日生活的水面之下,暗波流动,便复又归于平静,可在县城之中却已经如王安风炉子里的火苗,早就被点着,正在一点一点积蓄放大。
裁缝店里开始制定新衣,货郎们拉帮结派,准备屯一拨儿好货,趁着年节好好地大赚一笔,远处的亲戚开始因为某个原因走动,比如……赵修杰远在其它郡城的舅舅一家。
在他房里,那比他还小两岁的小家伙此时正将一本书掀开了最后一面,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道:
“修杰哥哥,你这里的书,都好生有趣啊!”
“我从不知道,原来书也可以这么好看,简直让人放不下手。”
赵修杰看了看书皮上的《少侠风流传》,颇为赞赏地看他一眼,道:“算是你小子识货,这本书可是我这里最精彩的一本,里头的经历简直跌宕起伏,让人欲罢不能,若是我能有这际遇,恐怕也能成为一代高手罢。”
一旁突地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引得赵修杰心头火起,瞪向那端正跪坐一旁的白衫少年,道:
“秦飞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不对你就说出来,少阴阳怪气的!”
白衫少年睁开眼睛,淡漠地看他一眼,道:
“不值一驳。”
赵修杰脸庞涨红,起身怒道:
“你说什么?!”
那十岁左右的童子连忙爬起拦在两个哥哥中间,左右笑着道:
“不要吵不要吵嘛……”
“好久不见的。”
赵修杰揉了一把凑过来的包子脸,狠狠瞪了一眼那自小不对付的白衫少年,方才勉强坐下,道:
“看在阿霄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那少年睁开眼睛来,抿了抿嘴,也觉得刚刚似乎过于冷漠,想了想,便开口解释道:
“学武一路,入门或许有捷径,但是想要成为高手却绝无近路可走,方才我翻看了下,所谓吃一颗就有一甲子功力的灵药……江湖上只会出现在十大险地之中,寻常高手入内必死,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而且就算是想要消化千年药材,本身也必须有入中三品的实力,并且需要是外家高手,体魄强悍,且有三名以上高手相助,否则极有可能被胀成碎片。”
“第二点,靠吞服丹药成为绝代强者?丹药有用,可也只是辅助,可以减去苦修时间,而不是不必苦修。”
“药力无眼无脑,为防止药力在经脉中乱窜,走火入魔,反而会更耗心神,丹药效力越强,对于体魄和心神的坚韧程度要求越高,我师曾言,唯独坚忍不拔之志,方可消解泼天的机缘,否则不过只是机缘的一环,怀璧其罪,徒徒丢了性命。”
“至于山洞苦修了几年,出来就横绝天下,这绝不可能,因为……”
少年因为方才略有些歉意,便根据自身这三年所学,尽可能详实地解释,可他不曾发现,他解释地越真实全面,赵修杰的脸色就越发难看,至最后,几乎面如铁青,猛地起身,看他冷笑道:
“好啊,你好的很!真是不巧,我府中就有几个你不屑的世外高人,你本事这么大,不会只学了嘴皮子功夫吧?”
秦飞微怔,只觉得自己好心解释,却反糟了羞辱,面色微冷,道:
“那你待怎的?”
“说得那么好听,不如动手比试比试?!”
“……好!”
这一次那童子再也劝说不住,从小几乎吵到大的两个哥哥绷着冷脸,起身去了演武场,赵修杰则是唤出了自己的五位师父,虽然能够御剑攻敌的大师父不在,但是想必有剩下几位,教训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秦飞自然不是问题。
然后,他便看那白衫少年左手负在背后,只以单手迎敌,将四个‘世外高人’毫不费力,一个一个掀翻在地,面色先是微怔,继而便越发难看,最后一位老者站在赵修杰身边,看着那擂台之上哎呀叫唤的四人,以及那如修竹伫立,单手负在背后的冷面少年,咽了口唾沫,抬头看着赵修杰干笑道:
“修杰啊……师父我今日老寒腿有些犯了,不如……不如他日?”
赵修杰钢牙紧咬,此时他就算再是沉迷于江湖志怪,也知道自己怕是被人糊弄了,起身一脚踹在那腆着老脸的老头臀部,却将自己弄得一个趔趄,面色越发铁青,擂上秦飞右手放下,抿了抿唇,认真地道:
“你也不小了,赵修杰,不要总做那些一步登天的白日梦,让你父母长辈为你操心,现在开始按部就班习武练功,虽然迟了几年,但是勤能补拙,还不算迟的。”
虽然是劝慰之言,可在此时的赵修杰眼中缺与羞辱无异,咬了咬牙,突地想到了一人,少年心性,羞怒之气上脑,连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道:
“这些不算!”
“我还知道一个绝对的少年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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