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祥坚持:“不饿也吃点吧,你身子本来就弱,长时间不吃东西,怎么受得了。”
“嘿嘿,祥哥,我真得不饿。”葛凯琳自己都觉得笑声不自然。
“贺十新学了点心做法,酸甜酥软,我记得你最喜欢酸甜的吃食,就带了些来,你尝尝。”长胳膊一伸,床头早就准备好的点心被抓在绪祥手上,凑到葛凯琳的嘴边。
人家都把东西喂到嘴边了,自己再不吃,好像太矫情了,只是这个姿势吃东西实在不太方便,葛凯琳挣扎着要坐起。
绪祥顺势一块坐起,仍旧从葛凯琳身后环抱着她,大长腿将葛凯琳圈在他身前,用被子将两人包裹严实。
点心不大,一口刚好一个,确实酸甜酥软,葛凯琳勉强吃了几个,摇头不再张嘴。
绪祥却不罢休:“再吃些,吃饱了也好睡的安稳些。”
葛凯琳摇头:“吃不下了。”
“也罢,贺十做的吃食哪有老和尚做的好吃,明儿个要老和尚给你准备点心。”
点心放回床头柜,绪祥又取来一把小巧的水壶,凑到葛凯琳嘴边:“这是双层中空水壶,可保水凉得慢些,现在喝刚好,温热稍有一点点烫,正是你喜欢的热度,喝点清口。”
吃了点心正觉喉咙发干,葛凯琳从绪祥怀里挣出小手,自己摸索着抱住水壶,对住壶嘴吸了几口,是山楂蜂蜜水,酸酸甜甜的味道。
还想要喝,壶里已空了,绪祥接过空水壶:“晚上不能喝太多水,会睡不安稳。”
放好水壶,绪祥给葛凯琳从头到背按摩,力度大小刚好,渐渐地,葛凯琳又沉沉睡去。
主持的禅室里。老和尚双手合十。
终于,凯琳还是没有白白重活一次,不止她的命运逆转,绪祥的命运轨迹也完全不同了。
这一次有傅公公送来了药方。孙夫子不止研制出了解药,还发现这毒药的药方,刚好是解绪祥身上奇毒的正解。
上一次绪祥喂葛凯琳吃的点心里,有绪祥血液做药引的解药,这一次就只是单纯的点心。
小调皮。老和尚我再也不敢粗心大意,这一次会彻底治好你的病,你想怎么欺负那臭小子都行,他再也毒不倒你了。
葛凯琳早上一醒就听到外间葛凯贞和葛凯武互掐。
“六妹咋还在睡觉,昨儿个我来时她就在睡,今天儿个在睡,难不成几个月不见,六妹变成了瞌睡虫?”
“那是因为五弟你越来越胖,用六妹的话来说叫做惨不忍睹,六妹才不忍心醒。”
“嘁。应该是因四姐你疯疯癫癫,六妹嫌你烦躁才不想醒来吧。”
吴丽芳轻声喝斥:“你两个小声点,大师说过,你们六妹睡觉要自然醒才对身子才有利。”
“哦,我知道了,娘,六妹的新药真的要念了经再喝才有用吗?”
“是呀,芳姨,咋从没听人说过喝药前还要念经?”
葛凯琳疑惑,这老和尚不知又出啥幺蛾子。
想起昨晚自己被绪祥抱着睡。葛凯琳又一阵脸热。
虽说她睡得比以往每次都沉,可毕竟是被一个男人抱着睡,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又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儿,葛凯琳才出声喊刘妈。喊了几声都没人应。
心里纳闷,刘妈每天都守着她醒,然后在火盆上烘衣服,烘暖和一件给她穿一件,今天刘妈怎么不在,难不成被支使出去做事?
可全家上下都知道刘妈只负责自己。不会有人支使她呀,哪怕娘亲和二祖母。
葛凯琳这一声喊,呼啦啦另外进来好几个。
最先进来的是风风火火的吴丽芳,然后是沉稳干练的吴丽翠,后面是笑眯眯的谭柳儿,最后进来的是袁芬,怀里还抱着甩胳膊蹬腿的葛凯炙,小家伙是想脱离他娘亲的束缚。
葛凯武伸了个脑袋进门帘,又被拉了出去。
听到葛凯贞教训:“哎呀,六妹要起床穿衣,你一个男娃子进去干啥?”
“那是六妹,是咱亲妹子,又不是别人家的女娃子!”葛凯武不服气。
“虽不是别人家的女娃子,可也男女有别,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已快十四岁了。”
葛凯琳脑子有点蒙,这什么情况,怎么家里的女眷除了娘亲和三姐,都来了。
吴丽芳边伸手去拿衣架上的衣服,便笑道:“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你这个正主呢?”
“芳姨,啥事一切准备就绪?”葛凯琳更摸不着头脑。
吴丽翠从吴丽芳手里分了一件衣服去,跟吴丽芳一起在火盆上烘,笑着解释:“今儿个是你换新药后第一次喝药,喝药前先要念经,家里人全来为你助阵。”
吴丽芳烘一件,谭柳儿给葛凯琳穿一件,埋怨:“老和尚不知这抽的什么风,念经而已,来凯琳屋里还不是一样,非要去大殿念,大殿冷森森地没有一丝暖气,好好的人都会冻坏,凯琳怎么受得了。”
袁芬抓住葛凯炙要扯帐上吊坠的小手,道:“听五郎说,昨儿个已在大殿放了好几个火盆,并有人彻夜守着,今儿个大殿应该不会冷。”
谭柳儿脸色这才缓和:“哼,算他老和尚还通情理。”
葛凯琳住到寺里以来,因大多时间躺在床上,为方便起见,没有像以往那样把卷发编成很多条小辫,而是用一条宽丝带松松垮垮把头发束在背后,这会儿丝带就放在床头柜上。
没能扯到吊坠的葛凯炙,大眼睛倒是尖,很快又改抓床头柜上的丝带,袁芬一个没注意,丝带已被葛凯炙塞进嘴里,袁芬急忙扯出来,丝带已沾满口水。
再用这条丝带肯定是不行了,可刘妈不在,这种小的东西别人又不知道到放在哪,袁芬直怪自己没看好葛凯炙,朝小家伙的屁股上拍打了几下。
不轻不重的,葛凯炙以为娘亲在跟他玩呢。咯咯咯大笑。
“我这有,我这有,我给六妹编了新丝带,上山时带了两根。哈哈,正好用得上。”
里面闹哄哄找丝带,葛凯武趁葛凯贞一个没防备窜了进来,肉呼呼的手上拿着两根大红色丝带,用很细的丝线编制而成。两头各有一只胖乎乎的小猪,看起来很可爱。
吴丽芳接过丝带把完了一下,递给吴丽翠,吴丽翠给葛凯琳梳头束发。
葛凯琳看着葛凯武喷笑:“五哥,往后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走,怎么看都像所有吃的都被你一个人吃掉了,灾民看见恐怕要发难。”
比起暑假时,葛凯武越胖了,跟丝带两头的小猪很像,哪儿都圆乎乎的。本就不算大的眼睛快成一条缝了,倒是不难看,就是有些滑稽。
葛凯武憨笑:“爹爹说要把我编进镇府衙役队,让八叉叔多给我安排些任务,也好瘦些。”
八叉现在是镇府衙役头领,他来到葛镇,县衙里他曾经的手下也跟着来了一大半。
葛天俞不仅按月发薪银,葛镇还是朝廷钦定的冬天蔬菜和黑木耳养殖地,现在是还看不出成效,不过看以往葛家的阵势。任谁都想得到,往后在葛镇的福利比在县衙时好得多。
至于县令夏呈祥,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费尽心思算计葛家产业成为本县特色。却没想到葛镇轻而易举成了朝廷重镇,他堂堂县令,还得俯就身份去满足葛镇的需求。
当他听县丞说起,当年葛仲嗣来买地时,已打通了县衙和白水镇各个关节,唯一瞒着他这个县令。心里更加郁闷。
收拾妥当,几人拥着葛凯琳往和尚们平时做功课的大殿而去。
吴丽梅和葛天俞已等在大殿门口,两人一边一个扶葛凯琳进大殿,让葛凯琳坐在大殿中央的蒲团上。
殿里虽不能说暖烘烘,至少不像平常那样冷冰冰,蒲团两边不远处各放了一个火盆。
葛凯琳环顾一周,家里人还真是都来了。
男人坐在东侧,以葛仲嗣为首,绪祥赫然占据着葛凯赋的位置,而葛凯赋被挤到葛凯文的位置,男人里唯独缺了葛凯文,绪涅也坐在末位,雪绒站在他的肩上。
女人坐在西侧,以谭柳儿为首,绪欣毓抱着雪风坐在末位。
葛凯琳对面是寺里的和尚,端坐几排,最前面是一个大蒲团,应是老和尚的位置。
等大家就位,老和尚才浓重登场,身披袈裟,颈挂佛珠,神色肃穆,和平时嘻哈笑闹的模样判若两人,很有得道高僧的风范。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喊出,老和尚坐在蒲团上,手敲木鱼,嘴里念念有词,众和尚也跟着一起念。
葛凯琳还以为要有个开场白呢,没想到法事就这么开始了。
她听不懂和尚们念些什么,不过这是为她做的法事,为尊重起见,她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做虔诚状。
渐渐地,葛凯琳觉着自己的世界安静了下来,心灵深处也是空前没有的静谧。
上大学时,有一次她去湖边玩,独自租了一条小船,滑到湖中央,收桨入舱,她平躺在船舱,仰望蔚蓝的天空,云朵不停变换着形状,眼里除了这一切,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葛凯琳那时觉着,自己好像长了翅膀一样,自由自在飞翔于空中。
静,心灵的沉静。
正自沉溺于宁静之中,一个声音把她从沉静里唤醒:“凯琳,趁热喝了这碗药。”
睁眼,抬头,眼前是娘亲期盼而肃穆的面容,葛凯琳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干净。
老和尚带领和尚们又念了一番经,法事才算完成。
第二天开始,葛凯琳服药前的念经,挪到了葛凯琳屋里,念经的人只有老和尚一个人,其他人也没再来旁观,用老和尚的话来说,一切都是为了“静”。
葛凯琳也越来越享受那种心灵沉静的感觉。
药汤熬好,绪祥亲自端来药送给葛凯琳。
晚上绪祥依旧环抱着葛凯琳喂点心,吃完点心必喝一壶水。
然后绪祥给葛凯琳按摩助眠,日复一日,葛凯琳的气色越来越好。
绪祥低头看着葛凯琳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小时候长满血瘤,眼里对自己充满鄙视的人儿,自己是越来越放不下了,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她的安危。
进入年关后,天气越来越冷,虽说有了驻军,朝廷又有足够的物资运来,灾民基本已经安置住,可事情永远也忙不完,作为镇长,葛天俞仍是每天忙得昏天黑地。
吴丽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葛家所有衣行重新开业,从良平镇来的原丽衣作坊工人,全成了师傅,教授新招的工人。
郭四娘年纪大了,眼睛已看不太清,吴丽梅把她供养了起来。
两年前谭柳儿和葛仲嗣送怀孕的袁芬来这里,葛天凌不得不接手良平镇的产业,两年时间过去,外表看着木木的他,也学会了做生意。
葛天俞现在忙镇上的事,顾不上管家里生意,有谭柳儿的指点,葛天凌刚好可以帮忙。
葛天彪也被葛仲嗣赶鸭子上架,跟着葛天凌忙活。
纺羊线织羊线衣的活,仍由绪祥的奶娘梁氏做管事。
绪祥在丽衣作坊重新开业时,就下了一个大订单,他统领的军队,从上到下,普通军士每人一套羊线衣,军官每人一套羊绒衣。
一下子接了这么个大订单,只靠葛丽淑供货已不够用了,货源紧张起来,灾民里不乏能干的人,主动请缨负责联系羊毛货源,倒真有人做到了,一时间丽衣作坊忙了个翻天覆地。
梁氏征求吴丽梅同意后,准许那些腿脚不便又想挣点工钱的人,秤好羊线回家慢慢织,看质量计件给钱。
不止在联系羊毛货源上,在其他方面,灾民之间也因才干和能力的大小,随着往后葛镇地盘的扩大,产业的多样化,还有人口的增长,渐渐有了贫富分化。
半个月后,葛凯琳脸上的青色退去,至元宵节前夕,葛凯琳身上的毒素清理殆尽。
在葛凯琳开始服用解药的时候,绪祥也同步服用葛凯琳中毒的药,以毒攻毒,他身上被孙夫子压制住的毒素也渐渐被排出,和葛凯琳同一天,他也被孙夫子诊断为毒素清理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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