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吴丽梅给娘家报信,吴家已知道了吴丽梅分家的消息,吴青云和潘氏亲自带着丫鬟奴仆,呼哩哗啦送来了一大堆东西,大到家具,小到绣花针,就连丫鬟奴仆都要给留下。
葛天俞给吴青云和潘氏行跪拜大礼,道:“岳父,岳母,小婿只是在这里暂住,要不了这些东西,还请岳父岳母收回。”
潘氏不屑道:“哼,这是给我女儿的,和你没关系,无论你们以后住到哪里,日子还是要过的,换了地方,把这些带去就是。”
葛天俞坚持:“岳父,岳母,小婿这些年糊涂,丽梅跟着我受了许多的苦,岳父岳母放心,小婿从今以后,一定会对丽梅珍而重之,呵护非常,再不会让她受半点苦。
小婿既然留下来做生意,就是想让丽梅和孩子过得更好,小婿自认一定做得到,还请岳父岳母相信小婿,把东西收回去。”
说完,又是一拜。
“够了,”吴青云不耐烦:“保证对我女儿好的话,你已说了千遍万遍,哪次做到过,不是丽梅怕我外孙会受父母离异之苦,我老头子早就让丽梅甩了你这言而无信的小子。
你不用多废话,说了也不顶用,这些都是给我女儿和外孙外孙女的,没你的份,你真要觉得自己有那能力,先挣来了家业给我看,空口白牙的一堆话,没用。”
“是。”葛天俞气苦,却又无可奈何,
他确实理亏。
还是吴丽梅在中间说和,并告诉爹娘,镇子上的铺子和旅舍,实际上都是葛天俞的家当,虽然才刚刚起步,有些艰难,只要好加经营,一定会越来越好。
况且。她已经清净惯了,不需要这么些奴仆,只答应暂时留下潘氏贴身的刘妈。
这还是考虑到葛凯琳身体不好,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妈妈照顾。刚刚才分家,又是年关时节,有很多事要忙,吴丽梅怕自己精力不足,会忽略了葛凯琳。
老两口拗不过吴丽梅。只好留些药品和吃食,百般不放心地回去了。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既然已分家,所有的东西都要自己置办,以往过年的东西也是葛天俞置办,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今年是自己当家作主,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和妻子商量好,岳母已经把一切全包了,就连自己两口子和三个儿女的新衣服都没放过。还送来了料子让他们挑,吴子扬更是一天几趟地往这边跑。
葛天俞感觉,自己这是逃出一个魔窟,又掉进另一双魔掌。
丈夫的闷闷不乐,吴丽梅看在眼里,劝说弟弟不用送东西过来了,可吴子扬根本就把三姐的话当耳旁风,喝斥也不理,只管笑呵呵地可着心意来。
吴丽梅无奈,打算回娘家一趟和爹娘说说。刘妈的一番说法阻止了她,葛天俞听了后也一扫郁闷,更心疼吴丽梅。
“三小姐和三姑爷能自己当家作主,老太爷和太夫人这是高兴的。老奴说句逾越的话,这些年来,看着三小姐受苦,老太爷和太夫人心疼得紧,可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干预不能太多。否则怕三小姐在婆家会受更大的苦,为了这事太夫人不知流过多少泪。
如今三小姐能够单过,老太爷和太夫人终于能如愿以偿,可着自己的心意补贴三小姐,这只是做为父母珍爱女儿的表象,三姑爷不用多心,老太爷和太夫人年事已高,就让他们尽兴一回吧,要是三姑爷心里实在过不去,可以回晚辈礼呀。”
葛天俞朝刘妈一揖:“多谢刘妈点拨,是我钻牛角尖了。”
刘妈是潘氏的贴身妈妈,葛天俞给刘妈行礼,也不算辱没身份,刘妈是积年的老人精,哪里会真受他的礼,让开身子,又给葛天俞回了礼。
谭柳儿诊出葛凯琳有心疾后,把葛凯琳原来的方子换了几味药,又加了几味药,比原来的药更难喝,每到喝药时,葛凯琳都皱着小眉头,喝地很勉强。
上一世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的原因,葛凯琳每天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这一世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可又怕娘急得再流泪,只得喝掉。
眼见着葛凯琳没了笑脸,一天比一天消瘦,看脉相又没有多出病症,一家人心里着急。
腊月三十那天,谭柳儿说葛凯琳的病症不算紧,可以等过了正月十五再喝,取个好兆头。
葛凯琳这才知道,这里原来也讲究这些,除非是救命的,过年时节一般都不喝药,否则不吉利,预兆着今年一年身体都不好。
这个时候谭柳儿提出停药,倒是合了葛凯琳的心意,她立马露出大大的笑脸,在谭柳儿的脸上吧唧了好几口,也不管自己的口水抹得谭柳儿满脸都是。
谭柳儿点点葛凯琳的鼻子,好笑道:“你个小人精,这几天都无精打采,一说停药就这么高兴,原来是不想喝药呀。”
刘妈转过身悄悄擦泪,小小姐和三小姐小时候一样聪明,只可惜和三小姐一样,样貌有异于常人,不知将来的命运如何。
葛凯琳伸手要刘妈抱,到了刘妈怀里就不肯要别人抱。
刘妈这几天对她照顾地真的很好,比上一世丈夫家那个势利眼佣人强多了。
吴丽梅见女儿很喜欢刘妈,问道:“刘妈,你愿不愿意今生都跟着凯琳。”
刘妈殷勤道:“老奴愿意,老奴必会照顾好小小姐。”
她不愿意也不行呀,小小姐都这样对她了,她要是还拒绝,两头都不落好。
其实她也挺喜欢葛凯琳的,乖巧不闹腾,又很聪明,只照顾这几天,刘妈已有点舍不得这个小小姐。
吴丽梅回娘家一说,潘氏哪有不答应的,她巴不得把自己得用的人都送给女儿,只可惜,女儿只要刘妈一个。
你不要,难道我就不会想办法了。刘妈五十多岁了,又不是孤家寡人,丈夫儿女孙子孙女,一家十几口子。你就忍心拆散人家?
于是,以这个理由,潘氏把刘妈一家子都送了过来,吴丽梅无奈,只得接受。
刘妈既然已是葛家的奴仆。称呼上就得改过来,不能再叫吴丽梅三小姐,而是改称大夫人,葛天俞是大老爷。
葛天俞提议,葛凯文兄妹和葛凯赋兄妹一起排序,谭柳儿乐得几个孙辈亲近,自然同意。
于是,葛凯赋就成了大少爷,葛凯文是二少爷,葛凯茜是三小姐。葛凯贞是四小姐,葛凯武是五少爷,葛凯琳成了六小姐。
正月初一,葛天俞一家去给葛伯嗣拜年,却大门紧闭,任葛天俞怎么叫都不开,葛丽娥在门内喊了一声大哥大嫂,立刻被喝叫回去。
葛天俞心底怒起,甩袖而去。
葛凯琳松了一口气,她才不想去看那几张死人脸。何况里面还有个要了原身命的老太婆。
到了后院,情景又是另外一番。
大人聊天,小娃子嘻闹,就连葛凯文这个小书呆子。也和葛凯赋及弟弟妹妹一起,跑来跑去疯玩,满院子噼里啪啦的放鞭炮。
葛凯琳眼馋,挣扎着下地,刘妈双手扶着她胳肢窝,跟在一群小娃子后面跑。
“大。大。”看见葛凯文手里拿着一个小花炮,葛凯琳伸着小手要。
葛凯赋以为是叫自己,把手里的炮给了葛凯琳,那炮比大人的大拇指还粗,葛凯琳拿不稳,掉到地上。
“饿,饿。”葛凯琳想起来,现在重新排序了,她赶紧改口喊葛凯文二哥。
吴丽芳还以为葛凯琳饿了,吩咐刘妈:“灶上的蛋羹应该蒸好了,你给六小姐端过来。”
什么呀,我才不饿,一着急,葛凯琳大叫:“炮——”
葛凯武跑过来,塞给葛凯琳一个小炮:“妹妹,我的炮给你。”
不要,难看死了,我要二哥那个,二哥的那个炮好看。
手里的炮被葛凯琳丢到地上。
“我的,我的给你。”葛凯贞塞给葛凯琳一根“嗤嗤叫”,就是只会冒烟不会响的那种。
不要,又丢到地上。
葛凯琳觉得做小婴孩也不错,恣意妄为也没人怪你。
“我的给你吧,你拿得住,又好看。”一只白皙的手伸到葛凯琳面前。
顺着手往上看,是绪祥那张面瘫脸。
看见这张脸,葛凯琳想起那天那个嗜血的眼神,虽然这会儿这双眼睛可勉强称得上温和,葛凯琳还是没了玩炮的兴致,她没有接绪祥的炮,扭身要刘妈抱。
受过的伤害太大,她本能地想离危险远点。
分家后这几天,绪祥没有出现,也没谁问起过他。
刘妈抱起葛凯琳,问候绪祥:“绪少爷,新年好,老奴给您拜年了。”
在这个村里,绪祥的身份是个谜,刘妈本来不知该以什么礼节待绪祥,她就想着,既然绪祥和自家二少爷走的近,她叫一声绪少爷总不会错。
而且,她手里抱着六小姐,不能弯腰行礼,也情有可原。
平时绪祥是来是走没人在意,毕竟现在大过年的,一家人随即热情招呼绪祥,而这位打扰了人家兴致的绪少爷,只是面无表情一抱拳,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给葛凯文,手里的小花炮也塞给葛凯文,转身离去。
到了院门口,绪祥回头,那个小小的人儿,依然把头埋在老妈子怀里,似乎是睡着了。
绪祥回到家,林管家迎上来。
“七少爷,今天初一,您该药浴了。”
“嗯,准备吧。”
踏入冒着蒸腾热气的浴桶,绪祥闭眼。
打记事起,他就总要隔些日子泡一回药浴。
开始时,除了有药味外,药浴和一般的沐浴没啥两样。
后来,似乎每次泡药浴时,他的身体就像沐浴在冬天无风的太阳下,浑身舒泰。
再后来,明明是冒着热气的浴汤,他踏进没一刻,就如坠冰窟,奇寒无比。
六岁时,有了麻痒的感觉。
随着年龄长大,药浴时感觉越来越古怪。
去年开始,入浴即浑身疼痛,痛感渐入骨髓。
“啊——”绪祥忍不住惨叫。
“七少爷,还受得住吗,要不稍缓一缓。”
“没事。”
满是血瘤的小脸,眼含鄙夷的大眼,受惊后的萎靡,无视自己的小后脑勺,卷曲的冲天小辫,老妈子怀里小虾米一样的身子。
绪祥摇摇头,这是怎么了,现在的自己,本该是疼得咬紧牙关,浑身冒汗,无心分神想其他的,可为什么脑子里会一直有这些影像,深入骨髓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葛凯琳把头埋进刘妈怀里,只是不想看绪祥,没想到竟然真睡着了。
醒来后,睁眼就对上一张满是络腮胡的大脸,黑黑的脸膛,乱糟糟的头发,圆瞪的双眼。
李逵?不对,电视里的李逵没这么好看的眼睛。
“起开,还不快去沐浴,别吓着凯琳。”
络腮胡退后几步,二祖母占了他的位置,呵呵,看样子是被二祖母提溜开的,有意思。
“还没见过哪个小娃子见了我不怕的,她醒了就盯着我看,倒是我差点被她吓着。”络腮胡嘟囔,这嘟囔生可不小。
哇,打雷了,葛凯琳不由眯了眯眼。
谭柳儿抱起葛凯琳,朝向络腮胡:“凯琳,这是你二祖父。”
“父?”葛凯琳打招呼。
得,祖字还是说不出,您也降一辈吧,刚好和二祖母同辈。
刘妈掀帘进来:“二太爷,二太夫人,水已备好,请二太爷沐浴。”
“二太爷?我什么时候升级了,我有这么老吗。”葛仲嗣不满。
“还不去收拾,你想一家人为你一人饿着?”谭柳儿一句话,葛仲肆乖乖出去。
葛仲嗣那边梳洗,谭柳儿把葛凯琳递给刘妈带出去,自己开始收拣丈夫的行礼。
一个大包袱,打开,满满一包袱的新衣袜,从大到小,数一数,算上葛天俞一家,家里的人每人两套。
内里还有一个小包袱,小小的四套衣袜,一套金制小儿首饰,一个弥勒佛挂坠,这些是给葛凯琳的。
看得谭柳儿直流泪,这些都是女儿做的,她已有两年没有见过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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