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祥是外来户,来村里也有几年了,刚来村里时,因他人长得好看,穿的衣服偏中性,村民们都以为他是个女孩子,只是这女孩子为人狠辣,一般人不敢沾惹。
董氏把两个月的婴儿摁进洗衣盆里,当时绪祥刚好从门口路过,其实为时已晚,绪祥捞起的是一个已没有生命的身体。
谭柳儿费力救治婴儿时,葛凯琳的魂魄正好在附近飘荡,听到一声声的呼唤,葛凯琳的魂魄不由自主就进入了小婴儿的身体。
葛凯赋被绪祥打那次,绪祥才入私塾没多久,报名时说他自己是男孩,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男孩衣服。
说起来也是葛天笙活该,做为一个长辈,他不但不爱护侄儿,反而时不时的找葛凯文麻烦,葛凯文本着家丑不可外扬,向来在外人面前都让着他,他却以为葛凯文怕他,越是张扬。
尤其是葛凯文跟着吴丽梅住到谭柳儿家后,葛天笙不得不干些活,这些活以前可都是葛凯文的事。
那天,因为大清早被父亲叫起来扫院子,葛天笙一肚子气,进了课室看见葛凯文在练字,上去扯过葛凯文桌子上的纸就撕,随手撒到身后。
那满天飞的纸屑,刚好飘了刚进门的绪祥一身,尚未干的墨迹,染黑了绪祥的衣服。
葛凯文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对于九叔这幼稚的行为,葛凯文很无奈,他没有理会葛天笙,合上字帖,站起身,拿起毛笔和砚台,准备出去清洗。
平时葛天笙闹一下也就算了,他那天不知哪根神经不对头,发了疯一样,不但撕了葛凯文的字帖,还抢过葛凯文的毛笔和砚台。使劲砸到地上,也不管墨汁溅得到处都是。
脾气再好的人也怒了,葛凯文沉声问他:“九叔,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你个小兔崽子。自己偷懒,躲去那母老虎家,所有的事都丢给我,害我白白浪费了读书时间。”
他这里只管骂的痛快,没看到身后绪祥的脸。比溅到身上的墨迹还黑。
葛凯文这回是真怒了,冷言道:“九叔慎言,你口中的所谓母老虎,可是你的长辈,背后议论长辈,是大不孝,祖父还指望九叔你考取科举,光宗耀祖,你当着众人面诋毁长辈,前程是不想要了。”
“哼。凭你这小兔崽子几句话,就能断定我的前程,我打死你。”葛天笙恶狠狠道。
还不等葛天笙动手,他自己已被绪祥拎小鸡一样拎出课室。
突遭袭击,葛天笙本能地挣扎。
等看清袭击他的是有名的冷面神,一向欺软怕硬的葛天笙,吓得浑身发抖,胡乱叫喊着要绪祥饶了他,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惹着绪祥的。
绪祥把葛天笙丢到地上,葛天笙挣扎时。腿脚踢腾,绪祥那本就墨迹斑斑的衣服,加上胡乱的脚印,更加不堪目睹。
怒气上来。绪祥捡起一根棍子,二话不说照着葛天笙的腿就砸,要不是葛凯文从身后抱住绪祥,开口为葛天笙求情,绪祥还要打下去。
就这,葛天笙的一条腿还是被打断了。
绪祥一家人脾性古怪。除了绪祥每天上学要外出,他的父母很少出门,不见买地种地,也不见和村里人打交道,更不见有外人出入他家。
也不知这家靠什么过活。
每次绪祥在学堂里把人打坏,人家找上门去,他的父母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门都不让进,直接拿出银子扔给人家。
他们给的银子有诊金的两三倍之多,有时甚至十倍都有,看在银子的份上,被打的人大多不再吭声,你就是打官司,都不一定会得到钱,更何况打官司还要花钱。
再说,你要再啰嗦人家也不会理你,啰嗦得狠了,那对父母会亲自出面修理人,过后又扔给你银子,你自己看着办。
葛伯嗣找上门去时,那对父母门都没开,从墙里面扔给葛伯嗣三十两银子。
再拍门,扔出来的就成了根棍子,意思很明显,再纠缠,这家人不介意接着打。
葛伯嗣识趣地赶紧走。
三十两银子够给葛天笙接骨买药的了,还有大部分可剩。
林大夫说了,腿伤其实并不算严重,只是关节被打错位,接骨很容易,加上疗伤的药,一两银子都用不了。
“娘,我抱着妹妹出去转转,妹妹今天还未出门,该会闷了。”
放学后,葛凯文抱起葛凯琳,给吴丽梅说了一声,就走向院门。
八岁的葛凯文,身体纤细,抱着肉嘟嘟的葛凯琳,怎么看都有点费劲,吴丽梅不放心,嘱咐大儿子:“稍走动下就回来,不要累着了,要是抱不稳,就休息一下,不要摔着你妹妹。”
葛凯文回头道:“娘你放心,我不会勉强。”
你不会勉强,可我害怕呀,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抱稳我吗。
葛凯琳总觉得自己会掉下去,可她又真的很想出去透气,心一横,伸出小手,胳膊使劲环住葛凯文的脖子。
葛凯文被勒得很不舒服,腾出一只手扒拉葛凯琳的胳膊:“妹妹真是小心,你要再用劲,我出不来气,你就会真的摔倒了。”
哦,不好意思,我太紧张了,我给你松一点。
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葛凯文好笑:“妹妹听懂了?还真像二祖母所说,是个小人精,这样也好,妹妹早晚会嫁出去,那时哥哥们不在你身边,妹妹聪明,才不会被欺负。”
到底是力气小,妹妹时不时往下滑,葛凯文不得不走走歇歇。
溜溜达达在村里走着,到了林大夫门口时,葛凯文口渴,就进了林大夫家院子,礼貌的对着屋门大声说:“林大夫,凯文口渴了,能不能进来讨碗水喝。”
“进来吧,壶里有水,自己倒。”
“谢林大夫。”
这林大夫五十多岁,早年丧妻。也没续弦,唯一的儿子在军队服役,他没有收徒弟,就这样一个人生活。
葛凯文进去时。林大夫正在切草药,见葛凯文手里还抱着妹妹,林大夫放下手里的活,让着葛凯文坐下,亲自给葛凯文倒了一杯水递到葛凯文手上。
葛凯文自己没有先喝。而是先喂葛凯琳喝了几口,等葛凯琳摇头不再喝,他也不嫌弃妹妹喝过,一仰脖,碗里的水整个倒进嘴里。
他确实是口渴了,顾不上讲究斯文。
林大夫又给葛凯文续了一杯水,接着切药。
葛凯文喝完水并没走,站在林大夫身边看林大夫切甘草。
谭柳儿平时制药时不会避着家人,葛凯文也认得一些药草,有些药的炮制方法他也知道。就是没有自己动过手。
“有事?”林大夫觉得奇怪。
这孩子是来讨水喝的,喝完水又不走,他的二祖母医术比自己高很多,自己这点手艺,在他二祖母眼里哪里够看,这孩子应该不是好奇。
葛凯文也不推脱:“是,凯文有事相求。”
“说吧,我帮得到的,一定不会推辞。”林大夫也没当回事。
一个小孩子会有什么要求,肯定不是啥大事。
“林大夫。下回您给我九叔换药时,高抬贵手,把他的腿稍微恢复治疗前的位置。”
这就是要林大夫把葛天笙已接好的腿,再重新错位。
葛凯琳睁大眼睛看着哥哥。这小书呆子是要干什么。
“说说理由。”林大夫道,倒也没有生气。
葛凯文正色答道:“我九叔生性顽劣,惹是生非,将来要是真做了官,也会是一个祸害,不如趁早想法子阻止。以免以后惹下杀身之祸。”
嚯,说的好义正词严,说白了,不就是想把葛天笙变成残废吗,歪瓜裂枣的人,朝廷是不会接受他当官的,葛天笙从此只能当一个平头百姓。
葛凯琳真心佩服葛凯文,才八岁的年纪,竟然有这样的心机。
林大夫皱眉:“你九叔的腿骨已然接好,重新恢复原来状态,总得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葛凯文笑:“九叔好动,必定不会老实养病,他的腿骨重新错位,又怪得了谁。”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
抱着葛凯琳不太方便,葛凯文还是侧身给林大夫鞠了一躬:“谢林大夫,妹妹身体没事就好,这是诊金。”
我说这小书呆子怎么会突然好心抱我出来,原来是把我当幌子了。
葛凯琳立马恨得葛凯琳牙痒痒,小手一抓,葛凯文的脖子上就出现几道指甲印。
恽县郊区山上养殖场,绪祥和绪涅按花色分拣蛇皮。
绪涅告诉绪祥:“哥,前段时间我梦里卸了一个人的胳膊。”
“嗯。”绪祥没在意。
梦由心生,绪涅性子狠戾,有他拘着,绪涅已很少和人打架,现实中不能打,梦里发狠卸人胳膊也在情理之中。
“梦里的人衣服好奇怪,和他穿的一样。”绪涅指了指在一旁捣鼓药材的黄牟平。
黄牟平穿着长衫,大冷的天,他却把头剃了个光光亮,连帽子也不戴。
绪祥看了一眼黄牟平,没有吭声。
把他的小人儿弄回了前世,却留他在这里守着性情大变的替身,绪祥心中郁闷。
他这段时间忙,很少来山上看绪涅,今天难得清闲来看弟弟,弟弟想和他说话,就由着弟弟说就是了,自己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哥哥对自己的话没反应,绪涅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他想和哥哥分享他的好奇:“前几天我还做了一个梦,我打断了一个人的腿。”
绪祥轻笑,看来自己拘弟弟拘得狠了,弟弟做梦全是和打架有关的事。
“被我打断腿的人好气人,欺负他的侄儿,骂侄儿是小兔崽子,骂长辈是母老虎,我看不过就打了他。”绪祥接着说。
“这样的人是该打。”绪祥终于有了回应。
绪涅平时话语简洁,能省的字绝对不多说,今天竟能说出这么长的句子,他要适时表扬。
得到哥哥的回应,绪涅有些兴奋:“好奇怪哟,前段时间的那个梦,和前几天的梦,就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还能接上,连梦里人的名字我都记得。”
“哦?你说说看,都叫啥名字。”绪祥饶有兴趣地问。
绪涅一个一个数:“被我卸了胳膊的叫葛凯赋,被我打断腿的叫葛天笙,那个被欺负的侄儿叫葛凯文。”
“你说啥?”绪祥越听神情越凝重。
“哥,有啥不对吗?”绪涅被绪祥的神情镇住,以为自己又做了令哥哥不满意的事。
绪祥沉声道:“你把你梦里那几个人的名字再说一遍。”
“哦,”绪涅有些迟疑,还是听话地重复着:“被我卸了胳膊的叫葛凯赋,被我打断腿的叫葛天笙,那个被欺负的侄儿叫葛凯文。”
绪祥缓缓转身,问黄牟平:“大师,这是这么回事?”
“没什么,你忙得分不开身,那边恰巧到了你该出现的时候,我就让涅娃替你跑了两趟,顺便卸掉他积攒的一些戾气。”黄牟平说地风轻云淡。
绪祥更加郁闷:“就是再忙,我做个梦打个盹的时间还是有的。”
“呵呵,我是怕你打个盹分了心,回头在葛家人面前说出不该说的,或是做了不该做的,那岂不是坏了菜?”
这种明显是借口的话,绪祥哪里会信,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再说也没啥作用,只得闷头接着分拣蛇皮。
这是一个皮包厂定的货。
现在正值天冷,蛇冬眠没有活力,绪涅对动物有天生的感应能力,除了他自己养的蛇外,他还在野外弄了不少蛇回来,这一单赚的钱,应该够他初中三年的花销了。
绪涅听得迷糊,就问:“哥哥,大师,你俩在说啥。”
前世,黄牟平是自行老和尚,被称为大师,在这里,他是个阴阳先生,也被人称为大师。
绪祥找理由,“没啥,我和大师在讨论梦境的事。”
绪涅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难道还有人在梦里对付哥哥,哥哥你要回哪里去?”
“我回去找你凯琳姐。”绪祥说的半真半假。
“不应该是凯倪姐吗?”绪涅立马找出破绽。
“对,是你凯倪姐,是我还没习惯过来,说错了。”绪祥改口。
“我也不习惯,好好的干嘛要改名字。”绪涅嘟囔。
问绪祥:“你啥时候去找凯倪姐,她要的小花蛇我找到了几条,就是不知合不合她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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