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绮梦003

  “你好,我是童梦,童心的童,梦想的梦。”童梦正式向黎白做了个自我介绍。

  黎白心里一阵偷笑,心想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多少次向他自我介绍了,每一次都一模一样。

  “那你刚刚在听什么呢?这就是传说中的听墙角吗?”黎白笑着问,说不清原因,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喜欢逗逗她。

  童梦连忙摇手道:“不不不,您千万别误会。我是个建筑师,不是,我是说我想当一个建筑师,所以特别喜欢跟建筑交流,刚刚是其实是我在跟它打听,它的主人在不在家,现在敲门会不会打扰到您……”

  童梦尴尬地低下头,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番解释更像是一种掩饰。

  “房子都会说话的吗?”黎白故意反问童梦,其实他清晰的记得,这些都是自己教她的,在她初学设计的时候,他不止一遍地对她说过:“要学会聆听你设计的每栋建筑。”没有想到如今被她举一反三了,聆听建筑的声音也直接变成了与建筑对话。

  “那当然,其实每座房子都乐于表达,只是我们不乐于倾听。我告诉你啊,越古老的房子,越有故事;越有设计感的房子,越爱耍酷;那些美丽的建筑,特别爱人夸。”童梦一脸认真的解释。

  黎白伸手摸了摸墙壁,问道:“那刚刚它们跟你说什么了?”

  “它刚刚跟我说你在我身后,这时你就开口跟我说话了。”童梦童心未眠地回答。

  “看来还真准……好吧,那么人你也见到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找我有什么事儿呢。”黎白不忍心再逗童梦。

  童梦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连忙将手里的请帖递给黎白:“白先生,三天之后,是我的生日,那一天我就满十八岁了,侯爷叫我来请您一起去参加。”

  黎白伸手接过请帖。

  童梦接着好奇地问黎白:“白先生,您是不是常年呆在国外啊?”

  “这也是它告诉你的?”黎白用手指了指自家的院墙。

  “不不,我住在对面十多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过你。”童梦连忙解释道。

  黎白笑着点点头,想起之前每次见面童梦都会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那前几天你有没有去过我们学校?”童梦被自己这个问题吓到了,只是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想要冲出她的喉咙:“你是不是就是那道白光一闪,转眼就消失不见的人?是不是你帮我挡下的王水?”可是她的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反驳自己:“也许是我奇怪的梦做多了,梦里总遇见那个穿风衣的男子,一遇到危险,脑海里条件反射地出现梦中的守护神。”

  黎白果然摇摇头,笑着打趣道:“我今天刚刚才回来,还没有进家门,就遇见一个神奇的未来建筑师,她已经问了我半天的问题。”

  童梦尴尬地笑了笑,下意识地用左手拨了拨被晚风吹乱的刘海。

  天空缓缓地落下几片黄灿灿的银杏树叶,叶片凄美的脉络如同初秋里的绝唱,高唱着它们对天空的恋恋不舍,令人不忍心任由它们坠落在地上。黎白与童梦同时发现了一片树叶,在他们头顶的天空竭力地旋转着,那是一场美丽又极有尊严的舞姿,似乎叶子的一生就是为了完成这支生命之舞,两人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抓树叶。

  就这样,黎白的右手,与童梦的左手,在空中邂逅。令黎白诧异的是,那一刻他的右手仿佛有了独立的思维,蠢蠢欲动的向冲上前去握住童梦的左手。

  而此时此刻,童梦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红潮,她也察觉到自己左手的异样,像一匹脱缰野马,在空中驰骋着,奔向黎白的右手,两只手紧紧地抓在一起,然后十指相扣起来。

  气氛陡然间变得尴尬起来,两人同时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它们竟然粘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童梦感觉自己的手心越来越烫,脸越来越红。幸好就在这时,熊猫从院子里溜了出来,朝着黎白与童梦“汪汪”叫了两声。

  “熊猫!”童梦连忙转移注意力,熊猫听见主人的叫声,连忙朝童梦飞奔过来,童梦条件反射地用双手去抱它,这时紧紧相扣的两只手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而黎白的手还停留在空中,熊猫好奇地看着黎白。

  “白先生,那我先回去,您早点儿休息。”

  “噢,晚安!”

  童梦逃也似地离开了黎白。

  黎白拿出“炽凤”,对童梦背影施放出忘语。目送着童梦走进院子,他掌心那颗朱砂痣钻心的疼了起来,黎白连忙回到家中。

  童梦一回家就将自己关进房间,连熊猫也不让它进来,她的心变得莫名奇妙,犹如小鹿乱撞般活奔乱跳的:“奇怪,怎么跳得这么快?我刚刚到底做什么了,怎么完全想不起来?”

  童梦把头埋在桌上,桌子上摆着几张她新画的素描,画上一个面容模糊,身穿白色风衣的男子,伸手替自己挡住了那瓶飞溅的王水,虽然那天李秋天都说没有见过任何人,那瓶王水还没泼到童梦的脸上就停了下来。但是童梦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轻抚着画上的男子,情不自禁地与他对话:“你好,陌生人。你到底是谁,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你会在梦里一次次救了我?我们能在现实中遇见吗?或许下次遇见,你能不能别再逃跑啊?”有很多很多的话,许许多多的疑问埋藏在童梦的心里,它们千头万绪,像四处乱窜的飞蛾。

  黎白用疼痛的心,抚摸着画上的青珏,青珏那张模糊的面孔在他眼里闪闪发光,他一字一句地读出一句悲伤的诗句:“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咫尺之外,同一个胡同里的童梦,对着一整桌的画像,竟然奇迹般地念出这句诗的下一句:“同死焉能两相见,一双白骨荒山里。”

  黎白念完这一句,深情地吻着画上的青珏。

  童梦念完下一句,闭上眼睛亲吻起画上的男子。

  这一瞬间,时间仿若静止。墙壁与院外的银杏树渐渐消失,七号院与五号院渐渐重叠在一起,黎白与童梦仿佛面对面,他们鼻尖轻触,世间所有的甜蜜言语纷纷飞向他们炽热的双唇,争相描绘这一场美到令人为之落泪的隔世之吻。

  这一吻,仿若释放了沉重的梦谶。

  这一吻,依稀触动了千年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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