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巍巍很没品的攻击,打断了妹子们原本崇拜的起哄。
80年是一个忽左忽右的时刻,民间渐渐开放的同时,对扣帽子的恐惧却也不曾减退。面对恶毒的诛心之论,女生们谁也不敢当面反驳,只是敢怒不敢言。
只有顾骜夷然不惧:“这位是吕同学吧?说起话来果然还是一套一套的。这些新词都哪儿学来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扣帽子这事儿,也是讲究原则的。最基本的一条,就是底下的人是没资格发明帽子的。必须有名人说过,你才能往上套,哪怕是生搬硬套。
以吕巍巍这种人微言轻的身份,他如果想自己“发明”一种攻击别人的新说法,那绝对没好果子吃。
所以面对顾骜的质疑,他必须应,还应得一套一套的:“怎么了?我爸在上面有关系,几个月前听彭市长召集人开会时,就有有关领导说过
香江大资苯家居然想用捐钱腐蚀的办法,让我们的土地上建起一座用资苯家名字命名的饭店,这不是为资苯家树碑立传又是什么?这不是资本注意的孝子贤孙又是什么?
刚刚听说市里旅游局闹那么大阵仗,又引来了一帮香江老板,现在看来就是你这个二鬼子买办引来的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这番话一解释,也算是澄清了那两顶帽子的来源出处,不是他自己编的。
吕巍巍平时呢,其实也没这么仇恨有钱人因为他自己也算有钱人。
每学期稿费收入就有几千块那一级的有钱人。
所以,今天他是遇到了跟他抢女人、还偏偏比他更有钱的人,所以才摇身一变成了卫道士,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用他那义正辞严的口才和谁穷谁有理的理论抨击。
只可惜,顾骜听了之后,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惋惜。
这厮凉了呀。
因为有人非常魄力地发话了:“地方上有人顾虑承担责任,那就我亲自来”这是央视纪录片上的原话
只不过,地方上的旅游局只敢透露港商来了,却不敢透露还有更高级的人马上要来。所以纵然吕巍巍的父亲是本地作协的头面人物、消息灵通,也打探不到全面的动向。
吕巍巍本来也没多想,包括上述内幕消息,那也就是随便听了一耳朵,本来打算指点江山在学妹们面前卖弄自己见多识广在女生面前卖弄自己知道什么决策内幕,也是挺能吸引女生好感,让人觉得你门第显赫有关系。
所以仓促之下,为了泄愤打击顾骜和萧穗,他说话就没怎么过脑子。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啊。同学们,别怕,他猖狂不了多久的,他今天说的这些,不用两天就能验证谁站在了历史的一边。
而且,吕同学,我真为你爸悲哀。也不看看什么渠道听来的,这种市里开会时的发言,你就当众在我这种陌生人面前嚷出来,还学发言给人扣帽子啧啧,你爸怎么生了个这么坑爹的儿子,唉,前世不修啊。”
顾骜用非常悲悯同情的眼神看着吕巍巍,都懒得具体解释。
与健次郎说“你已经死了”时,那懒得跟尸体计较的眼神差不多。
萧穗等顾骜说完,径直对几个女生说:“姐妹们,放心,我怎么可能做坏事呢,我们结交的港商、谈妥的合作,当然一切都是有完备手续的。拿我萧穗当朋友,信我的,那就一起吃个饭玩两天,也算是勿相忘,一起长长见识。怕被我牵连呢,就当我没说。”
萧穗从头到尾没有看吕巍巍一眼,似乎已经拿他当小丑了。
几个女生看实力也知道信谁,仅仅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表示愿意上车。
“李怡然!你敢上车就别想跟我好了!”吕巍巍觉得很没面子,吼了一声。
李怡然是法学院的,与吕巍巍、萧穗他们全都不同专业,只是因为同是校里学生会的,才跟吕巍巍交集比较多,被吕巍巍勾搭上手过。
后来79级的新生进来后,吕巍巍转而看上了学妹萧穗,李怡然出于自己的利益,也保护过萧穗一阵子,所以才跟萧穗处好了关系。
然而吕巍巍精虫上脑的时候,为了对萧穗展示诚意,还是把李怡然给抛弃了,这让一度试图委曲求全的李怡然悲愤不已,觉得被伤了面子。
直到最近,萧穗明示她只对顾骜有好感后,吕巍巍因追成恨,才想到去吃头草。可惜李怡然已经看清了他的本质,也端着架子没有松口。
吕巍巍尝试头草的手法太生硬了,如今更是当众不给李怡然留面子、限制她跟普通朋友出去玩,当然激起了女方的反弹。
“吕巍巍你给老娘死去吧!老娘又不是你呼来喝去的!”说罢一甩车门就走了。
顾骜无所谓地一脚油门,拉着一车女生西郊宾馆聚餐。
顾骜当然是绝对不会对别人的前女友感兴趣的。
但问题是吕巍巍不会这么想,他看李怡然走得那么决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当顾骜会把他给反绿了呢。
一伙人闹了这么一阵子,早就有诗朗诵沙龙里的其他同学出来围观了,虽然人数不多,但也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当天晚上,“吕巍巍追学妹不成,反被旧女友绿了”的校园传说就传开了。
“这车看起来很古老,内部装饰倒是很豪华啊。”
妹子们很自觉地把副驾驶让给萧穗,其余人挤在后排,体重轻地坐在同学腿上。没几分钟,就渐渐体会到了这辆座驾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有历史积淀的收藏车,一般都是这样的,第一眼看不出其档次,近距离体验一儿,才知道有没有。
“萧姐,顾哥怎么会弄这样的车来开哒。”室友牛萌萌仗着自己年轻,想到啥就问了。
“别瞎叫,人家比你年轻呢。”萧穗纠正了一句,“都说了这车是拍电视剧用的道具,30年代最有牌面的就是这车了。跟希特勒的一个款,就是钢板没那么厚,不防弹。
拍电视也要考虑时代背景嘛,不过说实话,杜月生当年也没这么好的车开,也是邵爵士重视这次的合作,才特地高配的。”
几个女生虽然是读文学、法学的,毕竟也是复旦高材生,历史还知道点儿,听说是希特勒同款,顿时肃然起敬。
“穗子真是运气好,遇上了这么有能耐的对象。外交学院的学生都这么厉害的么?还没毕业就能被派这么多外联任务?多精通几门外语真是好啊,国家太缺相关人才了。”
大伙儿都这般脑补,连那些文学妹都开始琢磨要不要去外院蹭课苦学了。
以她们的见识,完全以为顾骜的成就只是因为“外语好”这个异能获得的,而顾骜的其他才能,她们还理解不了。
车子开了几分钟,正要出市区、驶往西郊。却在出城的时候被检查拦了下来。
一个穿绿色制服的民警同志一挥手,顾骜非常遵纪守法地停车。
如今并没有专业的交警机构编制,都是治安警兼着查的。毕竟汽车太少,没那么多活儿给交警干。
“你这什么车?怎么牌照都没上的?”拦车人严厉地问。
顾骜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这车是按照“电影道具”进货的,当然不可能上得了牌照了,理论上不管车况再好,也只能在片场里开开。
“对不起同志,这车是刚刚运来的,是我疏忽了,我认罚。”顾骜倒没想反抗,毕竟如今车子没牌也不会扣驾照,既然是罚钱,他还是愿意认罚的。
犯不着留下搞特殊的把柄。
“罚款20!”民警也挺干脆。
顾骜这就掏钱。
“等等,你凭什么罚款!”后排法学院的李怡然下了车,直截了当质疑,“是根据城市陆上交通管理暂行规则么?”
对方一愣,显然是没什么文化水平。80年当警察的人能读过多少,大多是部队转业过来的,连执法所依据的政策、文件估计都不看,就是口口相传知道什么该罚。
他只能气势矮了一截,期期艾艾地说:“对对,就是根据那个啥暂行规则罚的,汽车要有牌照才能运营,这是天经地义的啊,你还要我背条文不成?”
李怡然冷笑道:“那对不起了,城市陆上交通管理暂行规则里面没有管汽车该不该上牌运营的条款,那是汽车管理暂行办法里才有的。
前者是你们公安部门颁布的行政法规,后者是交通部门颁布的行政法规。换句话说,查车牌是没错,罚款也没错,我们都认罚,但不该你来管你要么找个交通局的办事人员来;要么你现在收钱、但请给我们开交通局的票子。不然就是越权。”
“你你什么单位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法规是不是这样写的?”对方明显被唬住了,说话没什么底气。
“我复旦大学法学院的,你要看我的学生证也成。”李怡然毫不畏缩。
一听对方是复旦大学的,都是文化人,民警还真不敢继续打嘴仗了,他觉得这事儿惹得划不来,太麻烦了,便挥手:“走走走走走!路上不许再违反别的交通法规撒!”
“不用不用,钱还是该给的,你给我写明一个条子,这个是代替交通部门执法的,你们到时候把钱汇总一下,移交有关部门就是了。这也是发现了工作中的问题么。”
顾骜却非常诚恳,还是硬把钱塞了过去,拿到了票。
对方觉得好生恶心:被这么一搞,以后这块收到的钱也留不在本部门了,要是真形成了制度,反而增加了工作量,帮交通局创收呢
顾骜却在想:这个同学貌似是个锱铢必较的,这年头敢这么刺头的人不多,估计将来也不会乖乖去法院系统。要是以后当个涉外律师,倒是可以合作一下。
直到82年国内定律师管理暂行办法时,全国的律师也就1万人。
这些人可不是拿来民间勾心斗角的,当时除了刑事之外,剩下的民事基本上都是跟外资的纠纷要用。
连律师事务所都是国家分配的工作。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