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之中,新月半露,寒风微荡,时而将片片零散乌云吹到月亮之下,遮挡住淡淡月光,让本就漆黑的夜显得更加幽暗。
月黑风高夜。
白马之上,公孙瓒如是感叹。身后,旌旗瑟瑟,随风微啸,枪如林,刀如海,映出一片寒光烁烁,如同寒湖涟漪,泛起粼粼波光,为这夜增添几分凉意。
人禁言,马无声,但汇聚而成的长龙却浩瀚悠长,蜿蜒曲折,凭空升腾起一股骇人煞气,鬼神避让。
“我能帮的,仅此而已!”
不错,公孙瓒如此不敛行踪,也不急行军,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担心潘凤营中并无准备,真的袭营成功,白白便宜袁绍。
而潘凤营中,哨兵也的确没有辜负公孙瓒的一番苦心。一哨塔之上,一哨兵瞩目远眺,与淡淡月光下,正巧看见悠悠行来的幽州军队。那蜿蜒的队伍在黑夜中化为一条舞动的长龙,时而映射月光的刀海枪林化为点点寒光,宛若鳞片,给这长龙更添几分灵性。
“敌袭!”,那哨兵脑海中,猛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心中一凉,外加上夜里冰冷的寒意,将心脏都冰得暂时性停止了跳动。那哨兵也顾不得其他,几乎条件反射般迅速抄起腰间号角,野蛮的塞进嘴中,鼓动两腮,用力吹了起来。
“呜呜呜~~~!”,寂静的夜里,号角的声音显得格外嘹亮,迅速传入其他哨兵的耳朵中,几乎不用思考,所有哨兵便动了起来,吹号角的吹号角,擂鼓的擂鼓,一时间,号角声和鼓声响彻四野,迅速在营中传播开来。
“速速披挂准备,有敌袭营!”,大营之中,巡逻的卫兵粗暴的扑进营帐之中,在早已经沉浸在睡梦中的士兵身上用力拍打,也不管这些士兵是否受到惊吓,喊完一个营帐之中,立即又冲入另外一个营帐。
深夜袭营,关系生死,众多士兵如何能够不急,掀开衣被,胡乱套上铠甲,拎起长枪刀剑,便冲出营帐。
“何处敌袭?”,潘凤也于睡梦中被惊醒,披挂停当后,操起宣花斧,走出营帐。此时,营帐外已经陆陆续续集结了数以千计的士兵。潘凤只听得依旧声音嘹亮的号角声和震天动地的擂鼓声,且没有发生丝毫敌人踪迹,于是大声询问。
“启禀将军,敌人自袁军大营方向而来,浩浩荡荡,难记其数!”,一哨兵应声出列,高声回应。
潘凤翻身上马,拎宣花斧拍马出营,放眼望去,远处一浩瀚长龙,正缓缓行来,并无深夜袭营所应有的隐蔽和迅疾,“如此这般,怎能袭营!”,潘凤心中暗暗疑惑。
“此想必为幽州兵马,此举,不过为告知我等,他们意欲袭营,要我等早做准备!”,不知何时,麴义出现在潘凤身边,望向长龙方向,目光深邃,与这深幽的夜正相配,不知内心,在想些什么。
“既然袭营,为何又告知我等,岂不自掘坟墓?”
“不想便宜了那袁本初而已!”。
潘凤眼中精光闪过,恍然大悟。
“咚咚!”,突兀间,大地忽然震动起来,沉闷的声音其地面传来,随即化为滚滚浪潮奔腾之声。
远处,长龙突然剧烈窜动起来,随即,气势陡变,如潜龙升渊般,猛然间迸发出浩天磅礴声威,欲一飞冲天。
“冲锋了!”,潘凤、麴义轻声呢喃,随后淡然转身,折回营中。
而幽州军中,公孙瓒听得潘凤大营已经响起号角和擂鼓声音,知晓潘凤等已经发现己方大军,于是也不再继续拖延,防止袁绍发觉。朝严纲点点头,二人一骑当先,率领骑兵发动冲锋,向潘凤大营直扑而去。
一条长线渐渐在大地上拉开,如同汹涌而来的浪潮一般,逐渐在潘凤营中众士兵的眼中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当一匹匹模糊的骏马映入眼帘之后,麴义高举起手中大刀,立于大军之中,高声呐喊,“布阵!”。
众士兵纷纷跑动起来,先是重盾兵双手持盾,迅速向前,长枪兵紧随其后,将长枪架于盾牌之上。而后是弓箭手一字排开,纷纷弯弓搭箭,做好射击准备。而其他刀盾兵和杂兵等则散布于弓箭手和长枪兵之间,一旦有骑兵冲入阵中,好截住厮杀。
可惜,幽州兵并未靠上,在距离营帐尚有三百余步时,众多骑兵突然于马上取出火折,将浸有棕油的弓箭点燃。
“不好,是火攻!”,潘凤营中,所有人都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同时,内心开始紧张起来,而潘凤和麴义,则开始苦思对策。
可惜,幽州兵并未给他们二人反应的机会,距离二百余步时,众骑兵纷纷弯弓搭箭,与呼啸声中,将已经点燃的火箭射入潘凤大营。
漫天的火箭的如同流星雨一般,在空中优美的划过一道道绚丽的弧线,如同神来之笔一般,为这单调的夜空,增加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只可惜,此时,这幅美景,无人欣赏,亦无人消受。
燃烧的火箭,有的撞击在地上,如同烟花一般炸裂,迸射出点点火光;有的直接射击到士兵身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士兵撞倒,在地上惨嚎;有的精准的落在营帐上,在微风的助力下,顷刻间便将营帐点燃。
射完一轮,幽州骑兵迅速拨偏马头,改冲锋为绕行,绕着潘凤大营,一边游走,一边射箭。
“救火!”,潘凤大喊,欲让士兵救火。
“无双,放弃吧!”,潘凤身边,麴义面无表情的淡淡道,话音未落,潘凤便歇斯底里的嘶吼起来,“为何放弃,不过刚刚交战,为何放弃?莫非,你麴义实为一无胆匹夫不成?”。
“深夜袭营,必有万全之策,这一役,结局已定,挣扎无意!”
“潘某昂藏七尺,焉能不战而退!”,潘凤目呲欲裂,脸色涨红,手中宣花斧都被握的微微颤抖,可见其用力之大。
“我先登大戟,训之不易,怎可无端折于此处?况我等本欲北投,怎能空手而去?”,潘凤听完麴义的话,微微一愣,面上潮红,开始逐渐褪去,麴义于烈火映照下,淡然转身,周围烈火,视若无物。
“先登何在?”,麴义突然扯开嗓子,高声呐喊,不知为何,潘凤似乎觉得麴义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无情和冷酷,以及被努力压制的愧疚。
“先登在此!”,虽只有千余人,但声势骇人,其汇聚成的声浪,都让周边的火焰向外飘忽,似乎恐惧一般。
“夺马!突围!”,麴义浑身颤抖着,似乎用生命在嘶吼,又似乎,在极力压抑着真实的内心情感。
千余先登微微一愣,气势也忽然微微颓萎,一时间,不知麴义究竟何意。
反倒是潘凤,第一时间明白了麴义的意思,朝麴义愤怒的嘶吼,“麴义,你怎敢如此?不怕世人唾骂吗?”。
“我只知,先登之命,只于破军损阵,若非如此,万不可损!”,麴义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但淡漠的语气,却让潘凤心中一凉,果然,随即,麴义便更加疯狂的呐喊起来,状若疯魔,一把将身边一名骑兵从战马上拉下,自己翻身上马,“夺马!突围!”。
将令如山,先登大戟,更是令行禁止,只论将命,不管过程。
“得罪了!”众多先登大戟心中愧疚的默默对同袍们道了声抱歉,纷纷效仿麴义,夺马而上。
“时势所迫!无奈之举!”,麴义回头看向潘凤,潘凤猛然被麴义的神态所惊吓,血红的眼睛,狰狞的面庞,实如疯魔。麴义对潘凤说了一句后,漠然回头,但潘凤却敏锐的铺捉到,麴义的眼睛,瞟了营中士兵一眼,眼底深处,一丝淡淡的被深埋的痛苦和愧疚,悄悄溢出。
“先登!突围!”,麴义似乎全身力气般大喊了一声,以刀用力拍马,疯狂的冲出了大营,头也不敢回,望幽州方向,奔驰而去。
“主公,就让我,为你战这最后一役!结局如何,自有天定!”,望着被幽州兵放去,一路向北,此时已经逐渐模糊了身影的麴义一众,潘凤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无波无澜,静静地看着大营逐渐被火海吞没,岿然不动。
“哈哈哈哈!妙哉!妙哉!”,幽州兵后,袁绍等众人此时也已经赶到,看着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的潘凤大营,心情很是舒爽,甚至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主公,末将请战!”,蒋奇、郭援为先锋,此时见公孙瓒如此大出风头,如何耐得寂寞,同时,也担心公孙瓒夺得头功,于是双双请战。
“准!”,袁绍大手一挥,欣然应允。
“喏!”,二将大喜过望,纷纷带领麾下兵马,望潘凤大营冲去。
“高览何在?”,虽然见蒋奇、郭援已经带兵冲入潘凤营中,袁绍还是有些等不及,此时,他已经恨不得立刻夺取高邑,入主冀州,于是,唤来高览。
“末将在!”,高览持枪抱拳,心中五味陈杂,自从与颜良闹翻,被颜良在袁绍处参了一本之后,高览便明显感觉到袁绍对自己的疏远,就好比此时,连蒋奇、郭援之辈都已经开始与自己共同掌兵了,虽为自己的副将,但实际上,已经隐约将自己架空,而这一切,若没有袁绍的默许,他着实不信。
袁绍此时正意气风发,如何顾得高览感受,苍啷一声拔出腰间宝剑,凌空前劈,“全军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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