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蔓延开来的火势越来越大,窜动的火焰在微风的助力下一节一节的向上窜动,彤红的火光化为了一道明亮的光柱,隐隐之间直冲云霄,倒也为这漆黑的夜增添了一份妖冶的美。
但是前方,在后方火光的反衬之下,显得更加的漆黑,浓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尤其是刚刚从袁营之中逃生的颜良,在习惯了火光的明亮之后,更加不适应这一亮一黑的瞬间转换,但奈何身后有夺命追兵,只能凭借马匹的视力以及依稀可辨的事物,夺命狂奔。
“将军,我等已成功甩掉追兵,背后并无冀州兵马!”,此时,颜良身边仅剩余十几人,多为亲卫。其中一名亲卫上前,向颜良汇报。
颜良轻声应了一声,慢慢将胯下战马稳住,停了下来,回头看去,心中不由一阵失落和失意。一天之前,自己尚满怀信心,此一役必能夺得头功,率领手下将士杀入高邑城中,将冀州收入囊中。而此刻,这一切却都被无情的葬送在远处那滔天的火光中。
“可恶!”,颜良压抑声音沙哑的嘶吼一声,艰难的回过头,轻轻驱马继续前行,此时,颜良根本就感觉不到肩膀上箭伤处传来的疼痛,因为他的心痛,更甚其百倍,千倍。其余士兵见颜良不言不语,也小心禁声,仅凭声音和模糊的身影,远远吊在颜良身后。
“何人鬼鬼祟祟?”,毕竟当世一流猛将,虽情绪低落,心情沉闷,但五官感觉依旧远超常人,前方,左侧林后隐约传来几声几乎细不可察的轻微声响,其余亲卫精兵未有任何察觉,但颜良却已清晰感觉到,于是擎起长刀,紧张戒备,“给某出来,否则休怪某刀下无情!”。
其余亲卫精兵也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纷纷拿出武器在手,自觉围在颜良身边,一双双眼睛警惕的四处搜寻,寻找目标。
“颜将军!”,一道凄苦沙哑的声音突兀传来,随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黑暗之中,逐渐浮现一狼狈身影,在其身后,黑压压一片,似有不少人马。
“淳于琼?”,听得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颜良微微放下心中戒备,出声试探。
“将军!”,来人正是提前溃逃的淳于琼,其自马上滚下,疾步来到颜良马前,拽着马缰,涕泗横流。
“大丈夫怎可如此怯懦!”,见淳于琼如此不堪,颜良怒声呵斥,“随我收拢残兵,回见主公,待得来日,再战阵前,以冀州将士鲜血,洗刷今日之耻!”。
淳于琼应诺。淳于琼先一步逃出袁营,身边随行兵马较多,外加上这一路行来多有残兵加入,身边兵马已经聚拢至千余人。
这千余残兵,让颜良心中更是羞怒难当,昔日意气风发,带兵两万,携必胜之志而来,如今一役溃败如斯,两万兵马,仅剩千余人,何其狼狈。
颜良一口钢牙几乎咬碎,用尽浑身力气将羞恼与愤恨咽入腹中,心中暗暗起誓,他日阵前,必刀斩潘凤,一雪前耻。
一行人见身后并无追兵,又天黑难行,便点起火把。黑暗之中,明亮的火光分外耀眼,如同导向灯塔一般,汇聚了越来越多赶来的残兵,小半时辰之后,颜良队伍已经汇聚三千余人,这也让颜良心中稍稍舒缓。
而颜良此时,丝毫不知,就在前路一山坳两侧,麴义及千余先登大戟,正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埋伏于道路两侧。
“将军,前方有火光!”,先登之中,有机灵士兵,早早见黑暗之中,点点微弱火光传出,逐渐靠近,并伴微弱有人嘶马鸣之声,于是出言提醒麴义。麴义示意其禁声,而后传下将令,全军准备,迎战杀敌。
先登为精锐之师,令行禁止,千余士兵纷纷调整呼吸,努力将声音控制到最小,做好应敌准备。
颜良与淳于琼,一步步靠近,一步步走进埋伏圈中。
一流猛将,除神勇过人,五官灵敏之外,更有一份天赋机警,这份机警,乃先天带来,不可捉摸。就好似此时,淳于琼丝毫不觉,但颜良,却隐约之中似乎感觉到一阵压抑,凭空产生,却直击灵魂,这让颜良感觉到一丝不安,于是沉声下令,“加快行军!”。
山坳一侧,麴义见袁军行军速度突然加快,担心在等错失良机,于是弯弓搭箭,一箭望领头之人射去,同时大喊,“放箭!”。
“啊!”,箭去流星,一箭命中领头之人,其惨叫一声,翻身坠马。
可惜,领头之人,并非颜良,见路有埋伏,颜良立即以刀拍马,策马狂奔,毫不恋战,“有埋伏,随我突围!”。
败军之师,心力交瘁,身体疲惫,又夜遇埋伏,最忌恋战,颜良虽有勇无谋,但毕竟领军大将,此等常识还是很清楚的。于是,随着颜良一声大喊,身后士兵纷纷爆发出惊人潜力,冒着檑木滚石,流星箭矢,快速突围。
“该死!”,麴义见领头之人竟然并非颜良,错失良机,不由暗骂一声,指挥先登更加卖力攻击。但即使袁军溃逃,麴义依旧未下令追杀,只是不断用滚石檑木,连弩弓箭攻击。一来,是因为袁军多为骑兵,先登皆是步兵,以步兵追杀骑兵,速度跟不上。二来,先登大戟擅长阵地战与攻坚战,而非埋伏,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这绝不是一个统帅应有的决策。
麴义一战,又留下千余袁兵,颜良淳于琼,仅带着两千余残兵败逃,一路之上,如惊弓之鸟,丝毫不敢停下,直到天明时分,进入公孙大营,方按下惊魂。颜良将两千残兵交由公孙瓒,自己与淳于琼,简单包扎伤势之后,又往袁军大营请罪。
“不想那潘无双,倒有几分本事,一战尽败颜良,两万兵士,竟仅两千生还,十不存一!”,公孙大营之中,公孙瓒轻轻抚摸着下巴寸许长胡须,出言赞叹,只是语气之中,难掩那幸灾乐祸。
“若碌碌之人,怎能得公子看重!”,郭嘉拿起小葫芦,喝了一口酒。但随后,感觉帐中似乎有些安静,便抬头看去,正见公孙瓒双眼带笑的看着自己,郭嘉尴尬一笑,“一口!一口!”,随后,依依不舍的收起小葫芦,甚至,还意犹未尽的拍了拍。
公孙瓒满意一笑,郭嘉鬼才,机智无双,一路行来,他已经感觉到郭嘉的不凡和重要性,岂容郭嘉有失,郭嘉身体不好,这公孙瓒也十分清楚,所以他一定要严管郭嘉。只是郭嘉也着实令公孙瓒头疼,郭嘉什么都好,但唯有在酒一方面自制力极低,总偷摸喝酒。
“只是不知,颜良溃败,是否会影响战局?”,众人之中,严纲出言,其余人也纷纷陷入沉思,公孙瓒则立即往郭嘉看去,只见郭嘉悠哉悠哉,似乎依旧在品味刚才那一口酒一般。
“奉孝,你有何见解?”。
“已成定局之事,岂会因小小变故而改变结果?”
“报!”,郭嘉话音,帐外一传令兵推帐而入,将一封信递上,退了出去。
公孙瓒打开信封,取出一绸缎,铺平在案上,众人纷纷禁声,等待结果。公孙瓒看着来信,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最后,变成了微笑,想来必然是好消息。
“来,奉孝!”,公孙瓒看完,将信递给郭嘉,而郭嘉看完之后,又还给公孙瓒,也面带微笑。
“果如奉孝所言,局势已定!”,郭嘉听闻公孙瓒所言,微笑点头。
“主公,何事如此开心?”,严纲为公孙瓒与公孙续亲近之人,因此少有避讳,直接开口询问。
“续儿来信,黑山张燕攻掠袁绍后方,烧粮草,断粮道,后反攻渤海,欲围魏救赵。不曾想渤海守卫森严,又得众世家倾力相助,黑山军不善攻城,连攻两日未下!”。
“渤海城中,袁氏与黑山贼首私下接触,许以重利,更承诺助其脱离山贼身份,黑山之中,多有叛者,如李大目、孙轻、王当等皆叛,仅张燕、张白骑、杨凤等寥寥数名贼首力战脱逃,余者如左髭丈八、刘石、、黄龙、郭大贤等,尽皆身死。张燕无奈,投子净,子净收之,后又告知常山子龙,现今子龙已尽收黑山势力,得人口七十余万。”
“张扬得冀州求援,率兵两万欲增援高邑,不想袁绍早有准备,求助陈留张邈。张扬未到高邑,便被张邈于半途截住,双方协商未成,张扬于夜间率军偷袭张邈,不想张邈早有防备,反中埋伏,不仅于折了于毒,张扬也身中数箭,狼狈逃回上党!”。
众人皆默然,事已至此,结局已定。
其实,公孙瓒还有其他内容没说,信中,公孙续建议公孙瓒,当袁绍破城之后,以幽州不定为由立即请辞,那时袁绍担心公孙瓒临时生变,瓜分冀州,必然答应放公孙瓒北归。否则,若等袁绍稳固冀州,很有可能将公孙瓒留在身边,变相拘禁,以此来要挟幽州,而此时幽州又不能与袁绍翻脸,若真如此,必然不利于幽州发展。但若将公孙瓒放回幽州,等到袁绍反应过来之后,想反悔也已经晚了,于事无补,那时候,袁绍只能哑巴吃黄连,反过来安抚公孙瓒,以防公孙瓒生出异心。
而郭嘉此时,心中却暗暗吃惊,被公孙续强大的情报网和消息传递的速度所震撼。从上党和渤海到幽州,再从幽州到高邑,辗转数百里,竟然能先一步将消息送到军中,而他们,却丝毫没有得到消息。
郭嘉自然不知,此时暗灵和夜鹫已经运用起信鸽传信,消息自然迅速。若非公孙续担心有心人提前探得信鸽消息,让自己在未来失去先天优势,所以未将信鸽用在军中,否则必然速度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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